胆汁淤积性肝病（cholangiopathies）是一类以胆管上皮细胞损伤和进行性纤维化为特征的疾病，包括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PBC）、原发性硬化性胆管炎（PSC）和胆道闭锁等。这些疾病最终可进展为肝硬化、肝衰竭甚至肝癌，严重威胁患者生命健康。目前，熊去氧胆酸（UDCA）和奥贝胆酸（OCA）是临床上常用的治疗药物，但部分患者对其反应不佳，长期使用还可能伴随瘙痒等不良反应。因此，寻找安全有效的抗纤维化新靶点和治疗策略成为亟待解决的临床难题。近年来，胆汁酸（BA）作为信号分子在肝脏疾病中的作用逐渐受到关注。

传统医学认为猪胆汁入肝、胆、肺、大肠经，可治热病里热燥渴、便秘，黄疸，百日咳，哮喘，泄泻，痢疾，目赤，喉痹，聤耳，痈肿疔疮等。近年来，中药猪胆中的主要活性成分之一 —— 猪脱氧胆酸（Hyodeoxycholic acid，HDCA），正逐渐成为科研人员关注的焦点。猪去氧胆酸（HDCA）作为一种次级胆汁酸，已被证实可改善代谢相关脂肪性肝病（MASLD），但其在胆汁淤积性肝纤维化中的作用尚不清楚。

近期，北京中医药大学团队的一项研究通过胆汁管结扎（BDL）和Abcb4基因敲除（Abcb4-/-）两种经典胆汁淤积模型，系统阐明了HDCA通过m6A表观遗传修饰调控ETV4-MMP9轴的抗纤维化作用机制，为胆汁淤积性肝病的治疗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和潜在干预手段。

图1 论文首图

 

HDCA改善BDL和Abcb4-/-小鼠的胆汁淤积性肝损伤和纤维化，同时伴随ETV4表达增加**

研究团队首先在BDL和Abcb4-/-两种胆汁淤积小鼠模型中发现，血清和肝脏组织中HDCA含量显著降低，而补充HDCA可剂量依赖性地改善肝功能指标（ALT、AST、ALP和TBA），减少胶原沉积和胆管反应。组织学分析显示，HDCA治疗显著减轻了门管区纤维化和胆管增生程度。转录组测序分析揭示，HDCA处理组差异表达基因富集于细胞外基质（ECM）降解和胶原代谢通路。值得注意的是，HDCA在两种模型中均显著上调了转录因子ETV4的表达，提示ETV4可能是HDCA发挥抗纤维化作用的关键靶点。进一步实验证实，ETV4蛋白水平与纤维化标志物（FN、α-SMA）呈负相关，且HDCA对ETV4的调控作用具有时间和剂量依赖性。

图2 HDCA改善BDL和Abcb4/小鼠的胆汁淤积性肝损伤和纤维化，同时伴随ETV4表达增加

ETV4是人类和小鼠胆汁淤积性肝病中的一种新型抗纤维化基因，对HDCA的治疗效果至关重要**

为明确ETV4在胆汁淤积性肝纤维化中的临床意义，研究者收集了42例不同纤维化程度患者的肝组织样本。免疫荧光分析显示，随着黄疸程度加重，ETV4表达显著降低，而纤维化标志物FN和CK19表达增加，提示ETV4可能是抗纤维化的保护性因子。功能实验进一步证实，ETV4全身敲除（Etv4-/-）小鼠在BDL术后表现出更严重的肝损伤和纤维化，且HDCA的治疗效应完全消失。相反，在BDL和Abcb4-/-小鼠中过表达ETV4可显著减轻纤维化程度。这些结果首次明确了ETV4作为胆汁淤积性肝病的新型抗纤维化基因，并证实其表达是HDCA发挥治疗效果所必需。

图3 ETV4是人类和小鼠胆汁淤积性肝病中的一种新型抗纤维化基因，对HDCA的治疗效果至关重要

HDCA通过上调胆管细胞中的ETV4促进MMP9依赖的细胞外基质重塑**

单细胞RNA测序分析显示，ETV4主要在胆管细胞（cholangiocytes）中特异性表达。体外实验利用人肝内胆管上皮细胞（HiBECs）证实，HDCA可显著诱导ETV4核转位，增强其转录活性。染色质免疫共沉淀（ChIP）实验发现，ETV4可直接结合MMP9启动子区域（-182至-676 bp），激活其转录。机制研究表明，HDCA通过ETV4上调MMP9表达和分泌，进而降解细胞外基质成分（如纤维连接蛋白和IV型胶原）。共培养实验显示，HDCA处理的HiBECs条件培养基可抑制肝星状细胞（LX2）的激活，而ETV4敲除则阻断了这一效应。体内实验亦证实，HDCA通过ETV4-MMP9轴减少门管区胶原沉积，重塑纤维化微环境。

 图4 HDCA通过上调胆管细胞中的ETV4促进MMP9依赖的细胞外基质重塑

HDCA增强ETV4 mRNA的m6A修饰以促进其稳定性**

尽管ETV4 mRNA在纤维化进程中表达升高，但其蛋白水平却显著降低，提示存在转录后调控机制。研究发现，HDCA可显著延长ETV4 mRNA和蛋白的半衰期，而RNA甲基化抑制剂3-去氮腺苷（3-DA）则可逆转这一效应。通过检测m6A相关修饰酶，发现HDCA时间依赖性地上调了甲基转移酶复合物（METTL3、WTAP）和阅读蛋白IGF2BP1的表达。Dot blot和MeRIP-qPCR证实，HDCA显著增加了ETV4 mRNA的m6A修饰水平，且该修饰主要发生在1001位点（A1001）。敲低WTAP或IGF2BP1均导致ETV4 mRNA稳定性下降，HDCA的抗纤维化效应被部分阻断，表明m6A修饰是HDCA调控ETV4表达的关键环节。

图5HDCA增强ETV4 mRNA的m6A修饰以促进其稳定性

HDCA介导的m6A甲基化阻止ETV4 mRNA在P体中的去腺苷酸化

进一步机制研究发现，HDCA通过m6A修饰促进ETV4 mRNA的多聚腺苷酸尾（polyA tail）延长。RACE-PAT实验显示，HDCA处理使ETV4 mRNA的polyA尾长度增加约200 bp，而多聚腺苷酸化抑制剂cordycepin无法阻断这一效应，提示HDCA通过抑制去腺苷酸化而非促进多聚腺苷酸化发挥作用。免疫共沉淀实验揭示，m6A阅读蛋白IGF2BP1可竞争性结合PABPC1，阻止BTG2/CCR4-NOT复合物介导的mRNA去腺苷酸化。多色免疫荧光和RNA-FISH证实，HDCA促进m6A修饰的ETV4 mRNA与IGF2BP1和P体标志物DCP1A共定位，从而将ETV4 mRNA储存于P体中避免降解，并增强其翻译效率。突变ETV4 mRNA的m6A位点后，HDCA不再延长其polyA尾，也无法抑制PABPC1-BTG2相互作用，导致ETV4蛋白表达无法恢复，进一步证实了m6A修饰在HDCA抗纤维化中的核心作用。

图6 HDCA介导的m6A甲基化阻止ETV4 mRNA在P体中的去腺苷酸化

小结

本研究首次揭示了HDCA通过m6A-ETV4-MMP9轴发挥抗胆汁淤积性肝纤维化作用的全新机制，不仅明确了ETV4作为新型抗纤维化靶点的临床价值，也为m6A表观遗传调控在肝脏疾病中的应用提供了重要证据。HDCA作为一种天然胆汁酸，具有良好的安全性和多靶点调节特性，有望克服现有药物的局限性。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HDCA在胆汁淤积性肝病患者中的临床转化潜力，并开发针对ETV4或m6A修饰的精准治疗策略，为胆汁淤积性肝病的个体化治疗开辟新途径。

参考文献：

Xue X, Liu R, Cai Y, Gong L, Fan G, Wu J, Li X, Li X. Hyodeoxycholic acid ameliorates cholestatic liver fibrosis by facilitating m6A-regulated expression of a novel anti-fibrotic target ETV4. J Hepatol. 2025 Jul;83(1):52-69. doi: 10.1016/j.jhep.2025.01.020. Epub 2025 Feb 4. PMID: 3991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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